時間: 2021-11-15 09:51
來源: 綠谷工作室
作者: 全新麗
環保企業,太容易發生一些生死攸關的顛簸。不管你的名號多么響亮,實力多么頑強。只不過,在2018年以前,風險來自于偶發的點。而如今,哪怕疏于一刻對政策的把握,受傷的都將是慘烈一片。
目錄
01 聽者有心
02 第一桶金
03 東江崛起
04 資本助力
05 香港上市
06 深圳上市
07 危廢之道
08 靈魂黑夜
09 引入國企
10 “黃埔軍校”
11 尾聲
多年以后,當張維仰被有關部門帶走接受調查的時候,他首先想起的可能不是給李清【2003年,李清調任廣東省環保局局長(2009年環保局改稱環保廳),連任十余年,直至落馬】一千萬原始股的承諾,而是20歲時的某一天,自己所作出的離開家鄉的選擇。
身處歷史洪流之中,人們往往很難感知時代潮水的方向對個人命運的沖刷和洗禮,但回望起點,卻不難看到個體命運在時代大背景下的變遷。
1985年,高中畢業后,感到前途渺茫的廣東省和平縣東水鎮農村青年張維仰,來到了深圳,與家鄉相比,這里顯然有更多機會。1980年,深圳成為我國設立的第一個經濟特區,在制度創新、擴大開放等方面肩負起試驗和示范的重要使命。短短幾十年,這個小漁村迅速變成了大城市,人口劇增,經濟社會高速運轉。
在這樣白駒過隙的大時代背景下,從深圳市城管局環衛處一份班長性質的基層管理工作起步,到民營環保企業家代表,A+H股上市公司董事長,福布斯榜上富豪,再到“失聯”“取保候審”,遠走異國,1965年出生的張維仰,幾十年的創業歷程顯然不能用幸運或倒霉簡單概括。
環保企業,太容易發生一些生死攸關的顛簸。不管你的名號多么響亮,實力多么頑強。只不過,在2018年以前,風險來自于偶發的點。而如今,哪怕疏于一刻對政策的把握,受傷的都將是慘烈一片。
聽者有心
1985年,張維仰從河源招工來到深圳當起了環衛工人,在環衛部門工作,每天和垃圾打交道。蒸蒸日上的特區,引入了很多港資與臺資的工業企業,細心的張維仰觀察到,眾多的工廠產生了大量垃圾、廢品、廢液,難以處理,影響了自然環境和環衛部門的工作。
1987年,位于蛇口的一家外資企業找到深圳市環衛部門,提出每噸垃圾出500港幣的高價,請求幫忙處置其公司產生的工業垃圾。企業負責人無奈地說:“不管怎么處理,只要拉走就行。”環衛部門將這些廢液直接運到垃圾廠倒掉,卻發現廢液把管道和容器都腐蝕了,于是被迫找化工技術人員對廢液進行化驗。化驗結果發現,廢液中銅的含量很高,只要將廢液的酸堿度中和一下,就可以解決腐蝕的問題。
當時大家注意的都是解決廢液腐蝕的問題,問題解決后皆大歡喜。張維仰默默記住了化驗報告中的另一個細節:“廢液中的銅可以通過技術手段提取出來,制成廣泛應用于工業和農業的化工原料硫酸銅。”
年輕的張維仰對這個細節進行了深入思考:企業為工業廢品、廢液的問題頭疼,要花錢來處理這些“廢物”;環衛部門將這些“廢物”倒掉后,仍對自然環境產生了二次污染;而其實這些“廢物”中又含有價值很高的“寶物”,那能不能從“廢物”中提取出有用的資源,再對廢物做真正的無害化處理呢?
張維仰還進行了深入調查:既然廢品、廢液中含有“寶物”,為什么以前很少有人進行提取、處理呢?
他調查的結果是:對企業來說,廢物處理獲利空間有限,而投入卻比生產投入的成本還要大,企業一般不愿自己投資建設處理裝置,企業也沒有精力和資金專門研究環保問題;對政府來說,可以投入巨資建立處置廢物的設施,卻對提取里面的有用物質獲取小利不感興趣;對生意人來說,工業廢物種類繁多,成分復雜,有毒有害,處理技術難度大,資金投入多,回報周期長,沒有人愿意經營……
張維仰當時想,越是大家不愿做、不在意的生意,市場機會才越大。不得不說,有些人的商業感覺是天生的,創業者的敏感,是對外界變化的敏感,尤其是對商業機會的快速反應。

早期創業時期的張維仰
第一桶金
經過考察,張維仰把目標放在深圳寶安區。主要考慮到廢物源比較分散,大多企業一天可能只產生一噸廢水,而寶安的生產企業眾多,容易集中工業廢物進行規模化處理。而且這里土地資源豐富,便于建立處置基地。
張維仰找到當時的深圳寶安區環保局,表達了自己從事工業廢物處理的想法。這是件既為企業減壓,又能減少環境污染,還能減輕政府壓力且不需要政府投資一分錢的好事,他理所當然地得到了政府部門的支持。
1990年,張維仰從深圳市城管局環衛處辭職,又借來幾千元錢,成立了一家小化工企業——東江化工,按他后來的說法,就是當起了個體戶。這個小小的私營經濟體,奠定了張維仰后來的事業基礎。
對張維仰來說,這是一個“意外揀來的”商機,同時他也有一種樸實的情懷:“處在改革開放初期的深圳,很多企業投資設廠,產生的廢物卻無人管理。許多人并沒有環保這個概念,廢物對環境造成的影響非常大,我做環保的想法便由此應運而生。”
他找到一個“三頭賺錢”的辦法:賣化工原料給工業企業,然后又以收費的形式從這些企業拉走具有腐蝕性、毒性和污染性特征的工業廢物(主要包括含有銅、錫、鎳等重金屬的工業廢液、工業污泥、廢渣和廢有機溶劑),再從這些工業廢物中提取有廣闊市場空間的金屬。廢物“淘金”,在張維仰這里不是比喻,而是名符其實。
沒有技術背景的張維仰聘請專家,研究用各種創新的工業技術來分離、萃取廢液中的金屬和其他有用物質。小錢是賺到了,也積累了一些市場經驗,但張維仰始終覺得沒有目標,方向不明確。
九十年代中后期,深圳工業高速發展,國家對環保的不斷重視,形成了政府、企業都對工業環保有較大需求的市場氛圍。張維仰很快發現, “三頭賺錢”不如“兩頭賺錢”,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到工業廢物的處理與資源化、無害化上。
經過多年的資金、技術和人才積累后,1999年9月16日,張維仰拿著前期個體戶生意積蓄的500萬,成立“東江環保技術有限公司”,以提供工業環保綜合解決方案為主營業務,他希望集中精力將東江環保做大、做強,從而在環保產業能有所作為。
“東江環保沙井處理基地” 是東江環保早期最為重要的項目,即現在的深圳市寶安東江環保技術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10月12日,是國內規模最大的工業危險廢物綜合處理及回收利用的基地之一,年處理能力20萬噸,占地面積約4萬平方米。
深圳東寶河兩岸沙井地區數百家電子企業聚集,成為華南地區最大的電子產業基地之一,高濃度的工業廢水曾經幾乎不加任何處理就排進河里,這些廢液所含污染物濃度比一般的生活污水高達數千倍。
東江環保沙井處理基地建成后,大量令人生畏的廢液集中在其車間的池子里,經過十幾道密閉工序處理之后,透明的水柱從車間另一端流出。而廢液中有用的金屬物質已經提取為各種顏色的粉末,可用于飼料添加劑、殺菌劑、防腐劑等與人體有密切接觸的環節。
張維仰的第一桶金,說不上坎坷或平順,但確實是自己掙來的——他不是有了錢才有本事,他是因為有了本事才有了錢。

照片中為深圳市寶安東江環保技術有限公司,前身為“東江環保股份有限公司沙井處理基地”。
東江崛起
危廢(包括固態、液態)的處理,與環保領域的市政污水處理、市政垃圾焚燒等截然不同,自一開始,這就是一個純市場化的商業戰場,在收益來源上不存在政府付費。前者都是TOG業務,而危廢其實是TOB業務。但是,又不同于常規的工業大氣和工業污水治理,危廢又是一個要依靠政府批“路條”的,并以此具有一定的區域局部壟斷性的行業(尤其在行業發展的早期),從這點說,它也帶有某些TOG的特征。
直到正式成立東江環保,張維仰一直都在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商業模式。因為形勢很快又發生了新變化,部分客戶已經了解到廢液的資源化價值,認為自己的廢液是原料,不愿意再花錢。
張維仰根據提取價值與處理成本的對比調整了策略,如果提取價值遠大于處理成本的,東江環保甚至會向工廠付一定費用;若提取價值很低,收集后大部分只能做無害處理,則仍需向企業收費;如果二者差距不大,則不再向企業收費。這一模式持續至今,基本上也是危廢領域通行模式。
但東江環保把前提講得很清楚:你這是工業危廢,是你委托給我們幫你處理。所以東江回避“買”原料的說法,而把付費形式稱之為“回饋利潤”。
就在張維仰投身這個行業后,深圳出現了許多迅速致富的機會。九十年代,在深圳,是“炒股”、“炒地”的黃金時段,幾乎是投入了就可以暴富。
面對這樣的機會,張維仰沒有動搖,他把經營中賺到的大部分利潤都投入到了技術創新中。但創新的結果不好評估,有很大風險。一個老朋友對張維仰說:“你做牛做馬辛苦賺來的錢,又全都花出去了,你圖什么?把錢存起來,買地買房子,那才是真正的老板!”
張維仰回答是:“低級點說,做了環保這行就要創新,創新才能讓企業生存。工業廢物中不斷有新的成分出現,只有不斷創新、不斷發明新工藝、不斷添置新設備才能適應新的情況。高級點說,我做的是‘有利于地球的事業’,即使創新投入有風險,我也擔了。”
彼時,剛剛起步的環保產業各個領域都在探索自己的路,市政污水在2000年后開啟的特許經營時代逐步找到BOT這個“投建運”的法寶。而大多數環保公司,其實都是環保工程公司,規模也都比較小。
根據深圳市環保局資料,深圳當時做環保概念的企業有200多家,到2006年7月,正常運轉的不足70家,70家中年產值能達到1000萬以上的有23家,超過1億的只有4家。200多家環保企業,大都以做環保工程為主營業務。這樣的環保企業有技術和人才,但規模小,人員少,發展靠工程組織能力,這種模式本身沒問題,但同業競爭者太多,惡性競爭之下,利潤很低。環保工程利潤很快從最初的30%降到了5%,大部分企業拿不到單,拿到單也不賺錢。
東江環保避開了這片“血海”,由于危廢本身也是類似BOT的“投建運”模式,因此,其環保工程營業額一直占比很低。
當時,在深圳市,以危廢回收做化工產品為主營業務的環保企業,包括東江在內共有6家,其中4家僅能處理單一品種工業廢物,例如僅能提取有機溶劑或只能做海上壓倉水廢油回收。但一家工廠往往會產生多種類型的垃圾,自然不希望把每一種分類給一家廠商,而是希望有人能一攬子把它拿下來。
直到東江環保成立十年后,珠三角地區能夠做大規模危廢綜合處理的也僅有兩家公司,即東江環保與深圳市危險廢物處理站,后者屬于政府所有,民企的“效率為王”在競爭中發揮了作用,2003年10月東江環保在香港聯交所上市之后,產值與利潤都超過了對手。
十年內,東江環保始終以年均超過30%的速度穩健成長,2005年處理各種含重金屬工業危廢的能力已達10萬噸,相當于節約原礦60萬噸,同年營業額2.92億,總體毛利率40.5%,處理規模和盈利水平位于中國本土危廢處理行業前列,并入選為中國首批循環經濟試點單位。
資本助力
2000年后,中國環境產業進入投資驅動時代,主要表現就是管理能力沒有融資能力重要,這樣的趨勢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同為“投建運”的模式,即便是東江環保所在的危廢細分領域,想要跑馬圈地,擴張市場份額,一樣需要資本助力,需要大量融資、大量投入。
東江環保雖然取得了長足發展,但完全靠企業自身積累,要上規模就面臨著很大壓力。尋找在管理、資金、資源方面能給企業支持的戰略合作伙伴,引入風險投資,成了張維仰的選擇。
他自己也發自內心地覺得,隨著公司規模擴大,業務量不斷增加,原來那套靠經驗、憑感覺、家長式的經營管理模式越來越不能適應公司的發展需要,如公司在人才的引進方面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他認為,在快速發展過程中,人才是制約企業發展的主要瓶頸,公司通過多種渠道招聘人才,但一直無法招到好的人才,有的人才進來后,發現公司治理結構無法保證他們的利益,便相繼離開,諸如此類的問題一直困擾著張維仰。
當時有人勸他謹慎,說一旦出讓股權,很多事情就不好控制,特別是風險投資進來以后,難免要參與公司管理,凡事都要講規范,限制很多,你個體戶老板自由慣了,你受得了嗎?但張維仰想要的不光是一個屬于自己的蛋糕,他想要的是一個有自己一份的大蛋糕,而且能夠與共同的奮斗者們一起分享。
如果只是為了賺錢,張維仰可以維持現狀,每年幾百萬不成問題。“但一個人可能多賺三年、五年的錢,三年、五年過去,企業不能站在行業的前端,就很難長久維系。”正所謂十年磨一劍,他對東江的期望不只是賺錢,而是希望當成事業來做大、做強。
當東江以低成本快速切入,并達到能同時規模化處理不同種類的廢物之后,多家風險投資公司開始頻頻與東江環保接觸,張維仰的商業模式和東江環保持續多年的技術創新受到追捧。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當時正值21世紀初互聯網泡沫破滅的蕭索冬天,在驚魂未定的風投眼中,東江環保顯得一枝獨秀。
2001年11月,張維仰最終選擇了深圳市高新技術產業投資服務有限公司(簡稱“深圳高新投資”)、上海聯創投資有限公司、中國風險投資有限公司(簡稱“中國風投”)。
三家公司聯合投資1200萬元,換取了24%的股份,如此組合頗值得玩味。如果東江環保接住海外基金拋來的繡球,吸引到的投資可能要大大超過這個數字。但上海、北京、深圳三個城市是張維仰擴張布局中重要的點,在這個領域附帶的TOG部分特征下,這三家投資公司所帶來的社會資源價值遠遠高于直接投資。
簽約后第二個月,東江環保就在國資背景的上海聯創的幫助下進入上海浦東市場,參股上海新禹環保有限責任公司,這是上海最大的民營危險廢物處理企業,之后又在成都建立了唯一的危險廢物處置及資源利用公司。
另外,三家中的“中國風投”是由“民建中央”發起、中國民主建國會會員和會員企業參股成立的,以風險投資及基金管理等為主營業務的專業投資機構,成立于 2000 年4 月,是落實1998年全國政協九屆一次會議《關于加快發展我國風險投資事業》提案(該提案由“中國風險投資之父”、時任民建中央主席成思危領銜提交)的重要載體。
東江環保是“中國風投”早期投資的為數不多的公司之一,也是成功之作,使其積累了在環境領域的投資經驗。后來中國風投又投資了維爾利、鐵漢生態、海灣環境、中電加美、青島國林、華世潔環保等環境類公司。
而“深圳高新投資”完全政府背景,承擔著對中小企業貸款提供擔保、融資等服務的任務,并且在香港有相當豐富的網絡,為東江環保在香港上市做好了保障。
張維仰說,“你是要做一番事業,追求一種成就感,還是僅僅想賺錢呢?如果是想花花錢,就會在價格上糾纏不休,你出200萬,他出1000萬,可能誰出的價錢高股份就給誰。但這樣引入的風險投資常常只是玩一下資本游戲,并不關心企業發展。如果真的希望風險投資商幫助你來發展,關心的就不是價格的問題,而是發展的問題,大家的需求一致,理念一致,其它方面就很容易達成共識。”
創業者要引進風險投資,必須先在心里多問幾個為什么?你是要錢,還是別的更重要的東西?不同的目的,決定不同的行為,張維仰當時的目的就是要請風投來一起把企業做強做大,這個愿望很強烈,幾乎成了一種渴望。一個好漢三個幫,他需要三個好漢來幫他。
香港上市
在風險投資公司推動下,成立剛剛三年的東江環保開始謀劃上市,為縮短時間,他們選擇了門檻相對較低的香港聯交所創業板,2003年1月就正式掛牌。
首輪募資中東江環保以每股0.338港幣的價格發售了1.779億H股,并在首日交易中收報0.42元,高出招股價18%,融資6000余萬港幣。在當時歐亞農業等一批在港上市的大陸民企陸續爆出丑聞,港人投資熱情大打折扣的背景下,東江環保的表現中規中矩。即便如此,東江環保創造了香港股市三個記錄:上市速度最快(半年),輔導期時間最短(半年),第一家民營環保H股。
事實上,東江環保這一次在香港上市獲得的其它收益遠比資金支持更關鍵。
首先是國家對危廢處理行業的控制日漸嚴格。2004年7月1日,《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管理辦法》實施。從2005年1月開始,廣東省只有省一級才能發放危險廢物經營營運牌照,而之前各個地市都能夠發放。東江環保是業內少有的在成熟資本市場監管之下的公司,地方政府可以對其大膽放行。越來越高的資質門檻將東江環保與競爭對手區隔開,客觀上還增強了其上游原料的控制能力。
在股市上籌得的資金,張維仰主要用于建設處理基地和促進技術創新,先后在上海、蘇州、惠州、成都等地建設了基地。
上市后的2004年,東江環保的營業收入達到了2.13億元,比上一年翻了一番還多。2005年,東江環保從包括著名環境集團法國威立雅在內的競爭對手手中,奪下了“廣東省危廢綜合處理示范中心項目”,獲得了30年特許經營權,這個可以看做一個里程碑的事件。
東江環保的商業模式并非沒有可復制性,但張維仰精明地通過與資本的合作獲得了掌控政策資源和提高技術水平的能力,從而拉開了與國內外競爭對手的差距。
深圳上市
在香港上市后,由于香港創業板交投不活躍,基于技術實力和高成長性,2010年9月,東江環保轉至香港聯交所主板上市。
在港股轉主板不久之后,東江環保即謀求回歸國內A股上市,并于2011年12月22日成功過會。2012年4月26日,東江環保A股首發,發行定價為每股43元,對應市盈率為33.1倍。發行股份總數為2500萬股,實際集資10.75億元,較原計劃集資金額4.4億元,高出6.35億元。
回歸A股是東江環保戰略布局中重要的一環。此前,盡管公司從香港創業板轉到主板,但知道的人依舊不是很多。回歸A股,相對融資額會更大一點,有利于公司項目建設。更重要的是能夠使公司品牌、公司規范化得到廣泛認可。
當時,東江環保已從區域性、單一產品企業,逐步成長為中國廢物處理行業的領先企業。凈資產從2001年的2000多萬增長到2011年的20億,凈利潤從2001年1000萬元增長到2011年的2個億。資料顯示,截至2011年12月31日,與公司建立業務聯系的企業已達16000家,分布在全國22省的75座城市。A股招股意向書顯示,公司營業收入由2009年的8.35億元增加至2011年的15.01億元,年復合增長率為34.07%。
在路演時,張維仰表示,公司將以廢物處理為核心業務,通過將廢物的處理處置、資源化利用和環境工程及服務相結合,打造完整的環保服務業務鏈,形成工業和市政廢物綜合管理與資源循環的全能固廢處理服務平臺,力爭將東江環保打造成為符合低碳經濟特色的高科技綜合固廢處理環保服務商。未來公司將深化廣東市場地位,積極拓展長三角、華中、華北等地,業務布局輻射全國。

2012年4月26日,東江環保深圳中小板上市
從左至右:時任總裁陳曙生、張維仰、時任副總裁兼財務總監曹庭武、時任董秘王恬
危廢之道
在《國家危險廢物名錄》(2021年版)中,“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固體廢物(包括液態廢物),列入本名錄:(一)具有毒性、腐蝕性、易燃性、反應性或者感染性一種或者幾種危險特性的;(二)不排除具有危險特性,可能對生態環境或者人體健康造成有害影響,需要按照危險廢物進行管理的。”
危廢來源廣泛,主要來自于化學、煉油、金屬、采礦、機械、醫藥行業。《國家危險廢物名錄》(2021年版)中包含46大類危險廢物,根據危險廢物的來源,可將危險廢物分為工業危險廢物、醫療危險廢物及其他危險廢物。
除了廢礦物油、鉛酸蓄電池等有價危險廢物,危廢的處理都需要產廢企業付費,或者互不付費。與市政污水、垃圾處理不同的是,危廢企業的收費是環保企業自主行為,自己定價,號稱與產廢企業“協商”,也有部分省市是政府給出指導價。
危廢處置需要許可證,都是政府授權,下放到了地方政府。一般是政府有規劃,先走預審批,環評,項目建好了才能申請許可證。通常都由企業自行投資,政府和企業聯合投資的情況很少。醫廢也屬于危廢,但商業模式特征存在不同,尤其區域壟斷屬性差異很大。伴隨著環保部對“路條“(許可證)審批權限的逐步下放和擴大危廢處置能力的指導思想,近年來工業危廢領域已經從普遍在危廢處置能力上的供不應求轉向部分區域出現供過于求的充分競爭態勢。
危廢資質分為處置、再利用、收集、貯存,有處置或者再利用資質的,必有收集和貯存資質, 但單有收集和貯存資質的,未必有處置和再利用資質,實際運營中“收處分離”情況十分普遍。建處置廠、再利用的門檻高,而收集資質的獲得其實主要就是靠關系。
大部分危廢處置企業的技術、資金、研發能力較弱,處置資質單一,市場競爭格局目前仍呈現“散、小、弱”的特征,規模較大、具備深度資源化能力的企業較少。也有一部分水泥行業企業,依托自身的水泥廠,處理某些特定種類的危廢,但一般不成氣候,不具備全面競爭能力,在外地生存比較艱難。
《荀子·勸學》中說,“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 張維仰將精誠專一的志向,都用到了危廢上。他雖然被認為是一名和氣、善于溝通的創業家,但在核心事項的堅持上,有罕見的強硬。
如前所述,東江環保最早專注于電子廠的含銅廢液處理,廢液是有毒的,但也有銅在里面,東江環保回收這些廢液,提煉廢液中的銅,將剩下的廢物合規處理,達到排放標準后,排放或填埋。東江環保當年是深圳兩家合規回收商之一,利潤增長不錯,慢慢發展起來。
但這個市場比較小,所以東江環保從資源化類型開始進入無害化領域,處理沒有回收價值的危險廢物,比如廢化工原料類,按國家要求,必須用焚燒或固化后填埋的方式處理。無害化和資源化業務的最大區別是,企業必須付錢處理廢物,不像含銅廢液是有價值的,東江環保要付費收購。沒有價值的廢物,企業還要花幾千一噸的價格去處理,對企業的道德要求就很高了,亂傾倒危險廢物的新聞屢有所聞,唯有嚴格監管才能遏制。
應該說,東江環保在危廢領域確實屬于先知先覺。危廢細分市場真正熱鬧起來正是在2013年后。2013年《兩高司法解釋》(即《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推出及2016年《兩高司法解釋》的修訂,推動了“隱性”危廢的釋放,直接導致我國危廢產生量迅速增長。
對于危廢領域的處理技術,張維仰認為,好的技術未必是理論上最先進的技術,能滿足社會需求,有很大市場空間的技術,才是真正的好技術。這也是當初他用來說服投資人的理由——在聯創的項目評審委員會上曾有過激烈討論,有人質疑東江環保的技術問題。
“很難在同行業上市公司里,找出一個跟我們具有可比性的企業。”張維仰說,“我們的技術在行業內肯定比人家領先,這個領先不是單就某一個環節,而是我們綜合廢物的資源化和無害化相結合的技術。要解決這些問題,我們有解決方案、有自己的技術路線和技術指標。”
張維仰一手把籌集的資金主要用于建設處理基地和研發中心,另一手又以原料控制能力和與環保部門的溝通能力為砝碼,從國際公司那里換取技術。
2003年6月,東江環保與美國著名工業集團Heritage建立合資項目,東江環保持股62%,并負責原料供應。Heritage與東江環保同樣采用廢線路板蝕刻液為原料,但產品卻是品質優于硫酸銅的三堿基氯化銅,美方同意把這一技術無償帶入合資公司中。
2005年,取得廣東省危險廢物處理示范中心項目后,張維仰轉身拉上在這一項目競標中敗北的法國奧綠思公司(ANYX,即威立雅從事危廢處理的子公司,后來統一于威立雅品牌之下),共同組建了惠州東江奧綠思固體廢物處理有限公司(現名東江威立雅)實施此項目。奧綠思在危廢的焚燒、填埋、倉儲等方面有數十年經驗,而這是東江環保所不擅長的業務范圍,也是其未來計劃開拓的重要利潤點。
在討論是否應上馬廣東省危險廢物處理示范中心項目時,股東和公司的多數高層并不看好這個項目,因為天津、浙江、沈陽都建設了危廢處理基地,但運營并不理想。廣東省危險廢物處理示范中心項目的設計規模是年處理能力5萬噸,最初是政府為國內最大的合資項目中海殼牌所做的配套服務,但是中海殼牌所提供的危廢一年不過2800噸,大家很擔心像天津的危廢處理中心一樣陷入饑餓狀態的事重演。
張維仰嘗試說服每一個人,他堅持認為這是東江環保完善業務鏈條的難得契機。這些說服并不十分有效,但最終東江還是拿下了這個項目。
他外表謙和,為人低調,但這也難掩他的雄心勃勃。從工業廢液起家,再到工業污泥,廢渣,廢有機溶劑,再衍生到固體廢物、電子廢物、醫療垃圾,一步一步構建起來東江環保的危廢處理完整產業鏈。在《國家危險廢物名錄》中列入的46種危險廢物,東江環保具備44類的經營資質。
2015年時,東江環保已是國內危廢處理領域龍頭企業,年危廢處理能力超過100萬噸,每年處理電子廢物約15萬噸,年輸出資源化產品7萬噸。含重金屬廢物的資源化利用和最終處理是東江環保產業重點業務。工業廢物處置的服務收入及工業廢物資源化產品銷售收入占據了公司總營收的半壁江山。
除了工業危廢處理業務外,東江環保在深圳、南昌、合肥等地運營管理5個垃圾填埋氣發電項目,年發電量約1億度。此外,公司也在積極推進餐廚垃圾、市政污泥的資源化利用項目和相關技術。
與此同時,自2012年到2015年,四年的“胡潤中國富豪榜”上均出現了張維仰的身影,2015年他以53億元身家位列第705位。

2015年,張維仰(中)與高管團隊合影【照片截自東江環保時年宣傳片】
靈魂黑夜
2015年10月26日,原本是東江環保審批當年三季報的日子,但上市公司卻在當天與張維仰失去了聯系。當日晚間,買賣各方被告知原定于27日的電話會議取消,原因是公司相關文件需要進一步完善。
東江環保在10月28日晚間的公告稱:原定于2015年10月26日召開董事會會議審批本公司2015年第三季度報告,因會議召開前未能與本公司董事長張維仰先生取得聯系,以致需遞交至深圳證券交易所的有關2015年第三季度報告無法簽署及公告,故本公司于2015年10月27日開始停牌。
在公告中,東江環保解釋了董事長失聯的原因:經本公司多方聯系,后接到張維仰先生家屬的通知,張維仰目前正在接受有關部門調查。
10月29日上午,東江環保緊急召開投資者溝通會。經過半數以上董事共同推舉,時任東江環保董事、總裁陳曙生在張維仰不能履行董事長職務期間代為履行董事長職責。
關于張維仰接受調查的原因,當時市場傳言有兩個可能:一是東江環保過往與當時風波不斷的中信證券關系密切;二是環保行業存在貪腐現象,國家或以某些公司為例“殺雞儆猴”。
對此,東江環保高管回應稱:“雖然是中信投行項目,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信息證明有關聯。”董秘王恬則表示,目前公司和公司高管均未收到任何調查或配合調查的通知。
有匿名人士告訴媒體,張維仰被調查或許是因為其在某個項目上與廣東省政府官員存在不正當的政商關系。
張維仰再次出現在公眾視野已經是半年后。2016年4月25日晚間,東江環保發布一重大事項進展公告,自去年10月底一直處于“失聯”狀態的張維仰已取保候審,開始在公司正常履行其工作職責。
值得注意的是,在張維仰“失聯”的大半年中,東江環保展開了多項資產并購以及項目整合,同時其業績同樣未受到任何影響:東江環保2015年度實現營業收入24.02億元,較2014年同期增長17.36%;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約為3.32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約32.16%。
2017年6月29日,原廣東省環保廳廳長李清涉嫌受賄,在深圳中院出庭受審。與他一同受審的還有他的兩名親屬,他們涉嫌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檢方指控稱:張維仰涉嫌向李清賄送內部員工股300萬股,折合人民幣1000萬元。
2008年,張維仰通過李清的親屬告訴李清:東江環保欲轉至主板上市,張維仰為其準備了300萬股,先由張代持,承諾待李清退休后再過戶。
李清在庭上供述,2012年,張維仰又一次當面告訴他,有300萬股股票,給他“退休后玩玩”。關于股權事項,李清沒有當場表態。
李清在法庭上辯護稱,自己“并不想要股票,只是不想得罪張維仰,所以不好當場回絕”。他說:股權至今沒有過戶,他也沒有從東江環保拿過任何股東分紅。
除這筆尚未兌現的股權之外,檢方還指控張維仰賄送李清一副牡丹畫,價值15萬元。
2018年9月,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李清受賄一案作出終審判決,維持一審對李清的定罪量刑,以受賄罪判處李清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李清受賄數額中有人民幣1000萬元屬犯罪未遂,且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罪行,依法可從輕處罰。

2016年5月20日,在東江環保財務系統培訓會上
引入國企
2016年4月,張維仰辦理取保候審。此后一個月,他將自己持有的東江環保股權出讓給廣晟資產經營有限公司(下稱廣晟資產)。廣晟資產是廣東省屬國企,東江環保亦由此變為國資控股。
而且正當東江環保的擁簇者期待著張維仰能夠“王者歸來”時,這位苦心經營十七載的公司創始人在回歸兩個月后卻一舉辭去了包括董事長、董事、法定代表人等在內的全部職務。東江環保有關人士對外界表示,“張維仰董事長辭任是引入國資股東整體計劃的一個環節,今后他會以創始人股東及顧問的身份繼續支持公司的發展,發揮作用。”
此后,張維仰又分批將東江環保6.98%(2016年7月)股份和6.88%(2017年1月)股份轉讓給廣東省國企廣晟集團、將5.65%股份轉讓給匯鴻集團(2018年8月)。兩年多的時間內,張維仰持股比例由27.92%減至8%。2018年10月,張維仰向廣晟轉讓其持有的4435.5萬股A股股份,至此,作為股東的張維仰股權只剩3.03%,將不再是公司5%以上股東。不過截止目前他依然是東江環保的第一大自然人股東。

東江環保由張維仰一手創建,經過十多年精心經營才有了如今的規模。失聯事件后,市場擔心,一旦東江環保沒有了張維仰掌舵,就像缺失了靈魂,公司未來的發展戰略將會面臨很大挑戰。當時,東江環保高管表示,公司經營正常,因為張維仰只是負責制定公司戰略發展方向及政策,而日常經營管理主要是由公司董事、總裁及其他高管負責。
那是五年前,民營環保上市公司引入國企尚未流行,東江環保之前知名事件只有2015年4月危機中的桑德引入啟迪。國企、央企大規模舉牌民企,要在2018年PPP風潮之后。陰差陽錯,與PPP沒什么太大關聯的東江環保卻更早戴上“紅領巾”。
和市政污水處理的特許經營不同,危廢領域實行許可證制度,許可證第一年是試運營,正式發許可證適用年限是1-3年的,再續發的年限是5年,再加上前述的由工業企業付費和壟斷屬性下降等因素,所以這個領域并不太適用PPP模式。
不過,作為細分龍頭,東江環保也做過一個PPP項目。2016年5月12日,東江環保公告稱,公司聯合興業皮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中標泉州市工業廢物綜合處置中心PPP項目,特許經營期限為30年(含建設期和試運行期)。根據公告,該項目定位于集研究開發、綜合回收利用、無害化處理處置于一體的環保高科技型處置中心。項目包括工業廢物無害化和資源化綜合利用兩部分,規劃總規模為9.47萬噸年,包括焚燒2萬噸年、物化1萬噸年、填埋2萬噸 年(填埋場庫容為74.88萬立方米)及其他資源化利用項目。
但這樣一個罕見的危廢PPP項目頂多算是PPP大潮中的一朵小水花,和股權出售可以說是毫無關聯。
2016年6月,在東江環保股東大會上,張維仰本人談及過出售股權的原因。他說,國企身份也很重要,最近深圳市委書記到東江環保營運的深圳下坪填埋場視察,對東江環保的民營企業身份也很驚訝。而在各地的項目談判中,國企實際上也占據了很大的優勢。東江環保要見市長很難,國企就很容易。所以這次決定引入國企也是下定決心,對東江環保是一件好事。
他當時稱,一切都在談,他的要求是東江環保的方向不能變,東江環保的經營管理團隊不能變,至于具體的價錢,具體的比例,他都不在乎。公司的方向還會集中在工業危廢行業。
2017年東江環保的新春晚會上,張維仰做了一個不到五分鐘的簡短發言。他說:東江環保作為民營企業發展的十幾年,只是為環保事業打好了一個基礎,環保事業的發展,還有很長的路。廣晟的加入能帶領東江駛入快速發展的軌道。并請全體員工支持新的領導班子。
關于東江環保引入國企有各種說法,但說到底,手足并用攀爬山峰的是企業家,掌心磨出血來的是企業家,觀察家和評論家手上沒血,只是站在一邊看而已。真正作戰的人,對于如何打,能打多久,有最直接的反應。也許是桑德出售給啟迪啟發了他,也許只是一個創業者的直覺,讓他交出了企業的控制權。
但在事后看,跟他同時代、不同領域的環保企業家們,那一個個洶涌而出的人物,終究也在黯然退場,所以,自2015年10月以及以后發生的事情,于他、于東江環保,竟也似塞翁失馬。

2017年3月30日,時任廣晟公司董事長許光(右一)到東江環保下坪項目部調研,張維仰(左一)陪同
“黃埔軍校”
環境產業里,大公司、年頭長的公司,被稱作“黃埔軍校”的,頗有幾個【相關鏈接:風流云散青山在——細數環境產業的黃埔軍校們】。在南方,東江環保算一個。作為一個較早上市的環保公司,東江環保的確培養了大批人才。即便張維仰在股權激勵方面持開放心態,比如在A股IPO前推出類似互聯網公司的全員持股計劃,人才流失也總是難免的,尤其是在一個發展還算迅速的行業。
有的事情,也許是外人看不清楚的,比如東江環保員工持股這件事曾受非議。2008年金融危機中深圳高新投欲拋售所持1539.16萬股,為避免股價劇烈波動,由張維仰妻子周文英女士創建的文英貿易以4.61港元/股的價格接盤,而文英貿易在此交易中是作為東江環保100名內部員工的持股平臺來操作的。
員工持股的款項來自未發的員工獎金,不足之數由張維仰掏錢補齊,而且在2009年東江環保股價幾近腰斬之時,張維仰自掏腰包承擔持股員工的損失。這些做法一方面盡顯張維仰“大哥風范”,一方面卻被媒體質疑員工持股也許并非自愿。
拋開這些是是非非,懂得與他人分享,公平分配利益,做人誠懇的企業家,確實會產生很強的凝聚力。最神奇的是那些離開東江環保的人還以“東江人”自居,對張維仰和東江環保依然有很深的感情。一個二十年前就已離開東江環保的人,提到張維仰,評價他是“出色的企業家”,還認為他“可惜發展太快,被人眼紅”。
這些人甚至注冊了一個公眾號“東江環境”,“東江環境公眾號是東江環保二十年,培養的數以千計東江工程師,展示個人才華,展示公司發展的平臺。”里面的內容包括現在東江環保取得的成績,離開的人取得的成績,東江環保內部活動,以及各種私人性質的交流活動。
“東江人,星河人,海文人,中機人,瀚藍人,臻鼎人,新財富人,雅居樂人,TCL人……都是朝氣蓬勃,腳踏實地的東江人。”乍一看這句話,摸不著頭腦,這么多公司的人,怎么就成了東江人?原來是說這些公司都有東江環保出來的人,這些人和現在還在東江環保的人一樣,都是“東江人”。
這個公眾號的運營者來自盛源環境,這家公司由東江環保原研發中心主任創立,里面提到的臻鼎、星河,指的是臻鼎環境、星河環境。臻鼎環境由原東江環保副總裁周耀明投資控股,星河環境由原東江環保總裁陳曙生創立。
2001年,東江環保引入江西省稀土研究所的高級工程師陳曙生——陳曾長期從事稀土濕法冶金工藝研究,在陳曙生看來,環保是個綜合學科,每一單元可能都是傳統工藝中并不復雜的應用。他后來成為張維仰創業路上的親密伙伴,擔任總裁職務,一度被稱為東江環保聯合創始人。在張維仰失聯的半年,他曾代行董事長職責。
2017年,東江環保公告,陳曙生的總裁職務任期已屆滿,其將不在公司擔任總裁及其他高管職務。他隨后創立了星河環境,股東還包括曾任東江環保財務總監和副總裁的曹庭武。星河環境現在已走在IPO的路上。

高管合影

2017年6月24日,在E20環境平臺、廣晟公司主辦,東江環保協辦的危廢論壇上,時任東江環保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長、副總裁李永鵬(右三)與專家和企業屆人士共同商討危廢處理領域的挑戰與機遇。
尾聲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取保候審的最長期限是一年。取保候審之后會不會走到審判程序,這要看公安機關立案偵查以后,以及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取保候審以后,有沒有移送檢察機關進行審查起訴。
如果取保候審以后,認為證據不足,沒有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話,那案子就永遠也到不了審判階段。如果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話,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過程中一般情況有一個月的辦案期限,特殊情況可以“兩退三延”,也有時間限制。
以行賄立案,如果證據不足,或者是沒有請托事項的話,一般行賄罪就不成立,嫌疑人就變成證人。
2016年4月,張維仰取保候審;2017年6月,廣東省環保廳原廳長李清案審判時司法材料顯示,張維仰已“另案處理”。至此,此事是否完結已經沒有人關心了,而張維仰已經移民新加坡。
2016年6月的東江環保股東大會上,熟悉張維仰的人見到他都頗傷感。他們覺得他是很專注事業的人,帶點理想主義色彩。二十幾年專注于環保事業,公司雖然不是發展得一帆風順,但也是一步一個腳印,逐步成為危廢行業的龍頭企業。在他出事前,由于兩高司法解釋出臺,危廢領域迎來春天,東江環保正處在鵬途大展的時候,可突遇變故,失聯半年。
當時的他比以前瘦了,但精神很好,很開朗,也沒有避諱:“好事也不能一個人都占了,壞事也總會有的”,“有因必有果,我很平靜”,“這次也算好事,學會洗冷水澡,很舒服。”“不好的是煙又抽多了”,“身體總體來說好多了”……“我不覺得自己很冤屈”。
因為想得到,而憑自己當前的身份、地位、財富得不到,所以要去創業,要靠創業改變身份,提高地位,積累財富,最終實現階層跨越,這構成了許多環保創業者早期的人生“三部曲”,這在張維仰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而走到最后,一個真正的企業家,對錢的理解跟普通人確實有不一樣的地方,他不是說要買大樓,他要的就是“我要有錢,我要成功”,但最后錢可能捐出去了——張維仰也曾不事張揚地做慈善,記者要去采訪,他要求“如果一定要報道,請不要提東江環保的名字。”但從創業時,他就有強烈的建立功績的欲望,這也是當時投資人對他的評價,選擇他,原因在此。
逝水流年,幾十年彈指一揮間。現在的我們已經很難想象,當年深圳的各種工廠如雨后春筍般建起來,卻沒有相應的環保設施來處理工業廢液。張維仰等早年的環保創業者們,他們的創業史,不只是絢麗的富豪成長史、個人沉浮史,更重要的是,在其中你能看到個人選擇對環保行業、社會經濟發展產生的影響,也能看到時代趨勢對普通個體造就的機遇與挑戰,還能看到,環保行業,乃至整個國家,遍地是問題,也遍地是意義。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與自己的時代相遇,不是緣分,是命。萌芽時期的環境產業曾給早期的從業者、創業者們帶來快意與勇氣,他們也用自己的努力回饋了時代,這是時間與結局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本文寫作過程中得到了E20環境平臺固廢產業研究中心負責人、首席研究員潘功博士及多位危廢產業資深人士的幫助,在此表示感謝)
參考資料:
【1】 東江環保歷年公告、年報等公開資料
【2】 東江環保官方網站、公眾號
【3】 東江環保:首次公開發行A股股票招股說明書,2012年
【4】 張維仰:從環衛工人到環保業領軍人物[J].勞動保障世界,2009年第8期.
【5】 周生賢:我國環境保護的發展歷程與成效,環境保護部網站,2013年
【6】 張維仰——“看見垃圾就看到了寶貝”[N].深圳商報,2015年10月19日
【7】 張維仰:風險投資為創業企業策馬揚鞭,搜狐財經,2003年
【8】 十年磨劍 東江環保再起航[J].融資中國,2012年第5期
【9】 張維仰踩了哪根紅線?[N].華夏時報,2015年10月30日
【10】 “失聯”大半年 東江環保董事長張維仰已取保候審[N].每日經濟新聞,2016年4月25日
【11】 涉嫌受賄逾兩千萬 原廣東省環保廳廳長受審,財新網,2017年6月30日
【12】 東江環保股東大會見聞及研究報告,知常容,2016年8月19日
【13】 廣東省環保廳原廳長李清終審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中國新聞網,2018年9月14日
編輯: 李丹
E20環境平臺合伙人 綠谷工作室主筆
